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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恕不從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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聞言, 周如水愕然地看向了公子詹。彼時,她白皙的小臉被燈火映射得鮮艷無比,卻這鮮艷之中,又還隱隱透著幾分脆弱。直是過了半晌,她仍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, 唯有茫然地輕輕搖首。

見她服軟, 公子詹騰地便笑了。他傲慢地向後一倚, 沈凝的雙眸睨向先祖的牌位, 恁地邪魅地說道:“因為你蠢吶!在君父的心中,他就是這天下的主子。於是乎,哪怕在這內宅之中,在你我的面前, 他仍是君王。如此, 他便就是這世上最明確的道理。這般, 你又還能與他強辯甚麽?是了,你是誠心可鑒,但那又如何呢?你說的再多, 用心再誠,只要有半點違背了他的意願,就不光是泥牛入海, 不會有半分用處那麽簡單了。你還會同你那好事的兄長一般,惹他生厭,前途堪憂。”

說到這,公子詹已從金案前站起了身來, 他嘴角輕揚,壞壞地笑著。稍餘,便朝周如水輕輕地招了招手。

彼時,對上公子詹墨眸中自個的倒影,周如水不由地便輕嘆了一聲。那嘆息聲極輕,如是過耳的輕風,風吹過後,不會留下絲毫的痕跡。

未幾,她果真便站起了身來,緩緩朝公子詹走了去。

見她走了來,公子詹便伸出了右手,不待她走近,已先上前一步,騰地拉住了周如水粉嫩的小手。

他盯視著她,像把玩玉石一般的,愛惜的,神往地摩挲著她的指尖。直是過了一會,才異常隨意的,低低地笑道:“傻阿驕,鶴壽千歲,人生百年。說白了,咱們與那蜉蝣亦無甚區別,不過是朝生暮死罷了!“

說到這,他明亮的眸子更是微微一瞇,擡手,便輕輕地勾起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,解開了她發上系著的發繩,直見她烏黑的秀發都披灑在了肩頭,如是瀑泉。才愉悅的,一字一頓的,蠱惑般地繼續說道:”如此,咱們這些受命於天,既壽永昌的貴人,才更該愛繁華,好精舍,著鮮衣,騎駿馬。至於那些個山高水長的事兒,君父都不管了,你我還管顧著做甚麽?你可萬不要學周沐笙那蠢貨,儉業多憂,克己自制。那般的度日,活著又還有甚麽意思?”

公子詹的聲音很輕,因是輕幽,便也顯得格外的瑩潤動聽。他的話,更直是叫周如水張口結舌,竟是不自禁地都有些佩服起他來了。也怪不得君父最為看重他了,可不是麽,他娓娓道來的這一番話,她明知都是些個歪理,卻又怎麽也說不出錯處在哪兒。

卻就在這時,公子詹已松開了她的手,他退後了半步去。朝周如水淡淡一笑後,又是拊掌一拍。

緊接著,便見方才那宮婢又捧著個玉匣入了殿來。

少卿,待匣盒才啟,裏頭的物什便光閃奪目地幾乎閃花了周如水的眼。就見那玉匣裏頭滿滿當當的,裝的全是些由金箔、碧玉、攢珠、珊瑚、翠鳥羽毛所制成的花鈿。每一個都精巧絕倫,每一個都價值不菲,無需細看,也能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。

在周如水訝然的瞪視中,公子詹卻全是一副浪蕩子的模樣,他嚼著壞笑地睨著周如水,隨意地自玉匣中斂了幾枚花鈿在手心中輕輕拋了拋,便極是隨性,也極是悠然地說道:“倒真是光陰似箭,來年春天,你竟也要及笄了。彼時,也實是不好再若如今這般隨意。這般,我倒替你尋思了一遍,反覺著外頭傳你磕破了頭也並不算是壞事,你不若就此將錯就錯了罷!平日裏,便在眉間貼個花鈿。待私下外出,再將那花鈿摘了去。如此,倒是上好的障眼法了!”說著,他便又將花鈿扔回了玉匣之中,將玉匣往她面前一推,望了眼天色,轉身,便要往殿外走去。

見他轉身就要走,周如水只覺得喉頭一哽。她長長的睫毛撲扇了幾下,忽然,便張口叫住了公子詹,急急地問他道:“七兄,你可會送兕子及笄之禮麽?”

聽了她突兀的發問,公子詹果然腳步一頓。他轉過了身來,挑了挑眉,全是無所謂地笑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說著,又輕挑著眉頭,全是紈絝的,壞壞地問周如水道:“怎麽?兕子想要甚麽麽?只要你說來,便是天上的星星,為兄也替你摘來。“

他的話輕佻中帶著幾分認真,叫周如水不由地便深吸了口氣,她上前了兩步,咬著唇,捏著手指,直是瞅著公子詹躊躇了半晌,才極是認真的,極是小心翼翼地說道:“那七兄,可願為兕子免了鄣郡的增口稅麽?”

黑夜之中,雲氣收盡,天地間充滿了寒氣。周如水的話音一落,室中便又是一靜。彼時,公子詹已沈下了臉,他收了笑,再次淡淡地背過了身去,直是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襟領,才冷冷一笑,低低的,不可置否地說道:“無可,無不可。“

前歲,因了謝錦端的事兒,周王對瑯琊王三很是忌憚。但如今隋勇之死,倒叫周王轉了矛頭,對謝氏有些不爽了起來。

人若真不順,便是喝水也會塞牙。更何況,謝潯近年來得勢太快,早已忘了韜光養晦的道理。又恰逢前歲他朝周王請旨,道是謝家在金山旁收了塊墓地,想仰仗著先太子的聖息,改葬他的祖父。

彼時,周王心情尚可,又見他孝心可嘉,便點頭應許了。卻哪曉得,正因他的應許,謝府改葬之事傳得極快,後頭,為了修建陵墓,謝府便征集了大量的丁夫、羊、牛、車等晝夜不停的趕工勞作。這其中,竟還有地方官員爭相討好前來征工的,如此,墓地之上可是笑話,布衣與錦衣一道全都提著鋤頭捶著石。這般一來,謝家便又出了事了,道是椪縣的縣令張浣用力太過,竟是活活累死了在工地上了。

這般,周王可又氣得不輕,卻也算終於找著了個出氣的口,直截就罰了謝潯一年的俸祿,更是罰了他禁閉三月,全不得上朝處事。

這樣一來,那些個守在王府左右一直監視著王玉溪的暗梟也終是被撤下了。

彼時,黑夜如霧,籠罩著整個庭院。竹苑之中窗面大開,靜的半點聲音也無。忽然,樹木輕動,一陣涼風灌入室中,案臺上昏黃的光芒亦隨之風聲輕輕一晃,轉瞬,便被滅了燭光。

室中陡然轉黑,王玉溪漂亮的眸子便是微微一斂,他輕輕放下了手中的帛書,稍餘,便低下了頭,擡手握成空拳抵上色澤淺白的薄唇,低低地輕咳了兩聲。

未幾,便見他起身轉向內室,只一息的功夫,便極快地消失在了繡著翠竹的屏風之後。

屏風之後,是一間隱蔽的寬敞密室。彼時,密室之中燈火倶亮,只見名動諸國的聖僧伏流與南宮十一南宮祁正在其中。他們對坐於茶席之上,一個閉目冥想,一個焚香飲茶,竟是說不出的和諧靜逸。

暗門一開,南宮祁便放下手中的茶盞往王玉溪看了來,見他一身素衣如雪,唇上還有幾分蒼白,不由便低低地笑他道:“為了保命,你這裝病的功夫倒是越發精進了。”說著,他俊秀的眉目又是一閃,十足輕嘲地冷嗤道:“ 君上亦是越發的多疑了,這十幾日來,我日日至此。卻是到了今日,他才舍得將那暗梟撤走。”

南宮祁的話中惱意不小,倒全不似在外頭時,處處與王玉溪爭鋒相對的模樣。

見此,伏流已是睜開了眼來,低低一笑。

他一笑,王玉溪亦是淺淺地勾了勾唇,他自幾上坐定,不過語調淡淡的,幾乎不含情緒地說道:“老而為賊,更況他生性多疑,如此本不奇怪。”

王玉溪這般言語,倒叫南宮祁也不禁認同地咂了咂嘴,他漫笑著說道:“可不是個老賊麽?吾父雖為太史令,載言記事卻從來都受他的管束。便是自我南宮家出入的錦帛竹簡,也都受著暗梟的監制,可真是窩火不少呢!”說到這,他又諷刺地睨向了王玉溪,全是看笑話似地說他道:“不過那夏錦端也是個厲害的,道是向你傳情,卻不如說,是使得一手好離間,直逼得君上對你生疑,逼得你王氏向她投誠。如此手段,卻真是勝過夏君多矣吶!”

他一語中的,直是半點情面未留。卻,王玉溪也只是不動聲色地用杯蓋慢慢撇著杯中的浮茶沫子,全是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。

見此,南宮祁直覺得無趣,他以手摸了摸鼻子,便又挑著眉頭看向了伏流,幸災樂禍地朝伏流試探道:“卻話說回來,今觀諸國國政,倒是夏國國風最為清正。如此,入夏,是否也算不錯的退路?”

南宮祁的話音一落,伏流便笑了。他本就膚色白皙,唇色嫣紅。這一笑,他濃黑纖長的睫毛更是投映在了眼瞼下方,直是風華瀲灩,氤氳流光,活脫脫是一派難以言說的聖潔之美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誰能想到呢,南宮是三郎的人,他是什麽呢?包打聽,手握宮闈秘史,還知道所有人的把柄。^..^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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